但为君兮(长期半闭关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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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王守仁】龙潜于渊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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吾乃边地一小小驿丞,今年事已高,未见有继者。

噫,此地恐是无人肯来罢。

黔地多瘴疠,万山丛薄,苗、僚杂居,实在不是个好去处。此地名为龙场,呵,吾在此多年,龙倒未见,却是整日间与虫打交道。

近日听闻,朝中有一人因触怒威权正盛的刘瑾而被贬至龙场,恰是要接了我这驿丞之职。

黔地偏僻,消息素不灵通,近日得知消息,若是他果真往此处走,恐怕此刻人应已走了快一半的路程了吧。

尚未见人,我却是心中好奇,不知是何等样人,如此刚直不阿,敢不惜仕途不计前程也要秉公直言。

虽说如此,他们这样的人恐是从未历经如此大难,遭贬至此,几是死路一条。

之前有那么几个亦是贬至黔地之人,要么想法子逃了,要么便是死在了半路之上。

不知此人究竟是哪一种?

后来,我找到了答案。

此人非我所想之两种,而竟是第三种。

他到来之时,我出来迎他,甫一见,倒当真地令我惊叹。

老夫我虽身处僻地、见人不多,却也多少明白些识人之法。此人年岁不大,应是入官场不久;其身形瘦弱,瞧着身子可是不怎么好,但却予人似修竹的韧劲,一双眼亦是明而有神。他见我迎来,礼数周全,毫无半点遭贬至此的狼狈亦或失意,连他身边那几个侍从,都是极懂礼的模样。

“敢问,此地可是……龙场驿?”他的声音,亦是颇为平和。

听闻他还受了廷杖,恐此时身上的伤也尚未痊愈罢。

好个桀骜不屈的好男儿,我对眼前这年轻人刮目相看。

“不错,此处便是龙场驿了。”

“老先生可是此处驿丞?”

“正是。”

“那,驿卒……”

“你瞧瞧看这地方,哪儿能来的什么驿卒。”我不由失笑,“随我来吧。”

我领他走了走这周遭,与他简单谈及此地的诸多难处。

“想必你亦是瞧见了,所谓穷山恶水,不外如是。我本是近处城里之人,算是读过些书,年齿渐长之后,为糊口,勉强领了这差事,算来当初尚能算得壮年,如今可是鬓发如雪了。好歹我也在此多年,便有几句话嘱咐于你。在此处,其实算来并无要紧差事,毕竟说是驿站,连个像样的屋子也没有,整个驿站也就老朽一人。要说什么难处,除你所见之外,便是此地苗、僚土著。瞧你不像寒门出身,与他们相处,可切记莫要摆什么大家公子派头。他们与你言语不通,行事粗野,你与他们打交道时需得小心才是。”

虽说瞧这年轻人并非好摆架子之人,但必要的提醒,总是于他有益的。

“多谢老先生提点,王某铭记于心。与此处著民相处,我必当谨慎为之,若可明教化、移风俗,王某亦愿一试。”

“呵,此处著民,要移风俗,怕不容易。”我一哂。

“现下只我一厢情愿而已,若有可能,一试何妨。这龙场虽僻,到底也是我大明治下,此地之民也当有明理之权。”

那年轻人面对我的直言不讳,始终谦和有礼,不急不躁。

说来,自我见他之后,他只在开始知晓这毫不像驿站的所在便就是龙场驿,又见此驿只我一人,并无半个驿卒之时,似是因确乎超出预料,神色略有失落,此后,他便再未出现过一丝沮丧。

非但如此,他竟还有欲教化此地著民之心。

且不提他究竟能否做成,就这年轻人的心性,便着实令人心服。

云端跌落,能似他这般的,绝非凡俗之人。

“汝之所言,确乎在理。”我轻轻叹道。

紧要话已说得差不多了,我复又与他闲谈,话多了,便难免谈到了他身上。

“听闻阁下乃是因触犯权宦而左迁至此,老朽当初听闻之时,心里亦是钦佩。如今权宦当道,朝政昏乱,能似阁下这般忠直敢言,实在难得。”

“老先生谬赞。说来惭愧,那刘瑾不欲放过我,我以假死之计脱身,本是欲要就此逃去,隐于山林。若非家父点醒,终归我还是朝廷之人,此职虽小,亦为吾责,我怕是也不会来到此地了。”

他略略说过自己如何脱身又如何去寻父亲等事,话虽简单,其中险要之处,亦可窥得三分。

“听汝之言,你能终得脱身,又至此处,着实不易,何必口称惭愧。以老朽看来,你能来此,便已难得,毕竟这里可实在不是什么好所在。说来,你父亲能以责劝你,足见家风传承。”

“老朽我年事已高,这辈子活得糊涂,今日能见你这样一个后生,足可慰矣。”

日渐西斜,我瞧着日头的方向,算算看,已是申末时刻。

差不多,该要走了。

“已是申末了啊……不知自此之后,于你自己,可还有何别的打算?”

那年轻人竟是沉吟了一阵,方才答道:“心有疑惑,盼得解之。”

“哦?我看你极是通透,竟仍心存疑惑?不知老朽可能听听看?”

“自然。”那年轻人笑了笑道,“吾心之惑,乃一理字。”

“理?这能有何疑惑?”我不解。

“我自少年时起,便欲探求这理字。”那年轻人缓缓答道,“所谓天地大道、万物之理,究竟为何物?朱子曾言,理存万物、格物穷理。然而,这些年来,我循此道,却始终困于其中,到底也没能得到这理字究竟应如何解之的答案。方今奸佞当道,到了如今,算得陆放翁所谓山重水复疑无路,却是不知柳岸花明之日竟在何时。”

谈到此处,我讶异地在他眼里看到了真真正正的困惑和迷茫无助。

但,虽说如此,这年轻人眼中仍非是穷途末路后的绝望,虽有迷茫,信念仍是坚毅。

如此我方明了,此前我看这年轻人仍是片面了。

我活了这么多年,但这年轻人心中天地,绝非我可触碰的。

他的心中,乃是包容万物的广博。

他的心怀眼界太大,唯天地之大道方能入得他眼。

在这般广博的眼界下,身边困苦,又算得什么呢。

“汝心所惑,却不是老朽这等俗人可明晰的了。”我笑道,“不过,有个道理我还是明白的。所谓有志者,事竟成。心有此志,总有柳暗花明之日的。”

“愿诚如老先生所言。”那年轻人对我一礼,我亦是还之。

时辰已委实不早,我站起身来,准备离去,那年轻人亦起身相送。

“今日之后,这龙场驿便算是交给你了。”

日影斜照,荒草萋萋,我独自踏上那常常走过的小径,回首一望,见那年轻人依旧立在那里,以礼相送。

残照的日光洒在他身上,为他笼上了一层浅浅的光晕,愈发显出他那瘦削却又卓然的身影。

我看不懂他,这世上想来亦无人看得懂他。

若果要用什么比拟,我想,怕再无比此地之名更为恰切的了。此子如潜渊之龙,终有一日,必飞于九天。

这原本名不符实的龙场,算是真正迎来了龙。

我记下了这个年轻人的名字。

王守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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